
指掌西域山川 策劃張掖會盟
裴矩(548年—627年),字弘大,河東聞喜(今山西聞喜縣)人,隋、唐時期政治家、絲路交流方面有突出貢獻的外交家。裴矩出身的河東裴氏,是縱橫中古、出將入相、人才輩出的名門望族。其祖先在永嘉之亂時西遷涼州,苻堅統(tǒng)一北方后,他們東歸故里,居住于解縣(今運城鹽湖區(qū)),后世遂稱這支西遷又東歸的裴氏為“西眷裴”。
裴矩祖父裴佗,任北魏東荊州刺史;父親裴訥之,任北齊太子舍人。盡管出身較好,但裴矩的早年生涯卻頗為坎坷。父母早早過世,致使裴矩“襁褓而孤”。在伯父裴讓之的撫養(yǎng)下,裴矩學涉經史,尤有文藻,聰敏機智,一表人才。成年后,裴矩出任北齊高平王文學。但這時已經接近北齊末年,所以,留給裴矩的仕宦前途并不明朗。不過,幸運的是,北齊滅亡后,楊堅出任定州總管。楊堅看重裴矩的才華,引為記室,這成為裴矩以后仕途的新起點。他迎來了時來運轉的時刻。
楊堅篡周建隋,委任裴矩為給事郎,值內史省。這是個緊俏職位。內史省,即中書省,隋代為了避楊忠的名諱,改中書省為內史省。中書省是國家發(fā)文機關,是核心政令的策源地,顯然,楊堅是看重裴矩的學識與文采,留裴矩在身邊,幫忙處理政務兼草政令。后來,在隋文帝伐吳和安撫嶺南的重大軍事活動中,裴矩都有參與,尤其是在安撫嶺南中,裴矩帶領軍隊,銳意進取,平定了嶺南的地方軍隊,因而遷升為內史侍郎。此后,裴矩還曾任吏部侍郎?傮w看,在楊堅時期,裴矩仕途平穩(wěn),雖然有功,但不算顯赫,升遷也較慢。
裴矩最出彩的生涯是在隋煬帝時期。煬帝好大喜功,大興土木,徭役無度,史上差評很多,但必須承認的是,煬帝在我國的開疆拓土上是有貢獻的,他先后西巡、北狩、東征,尤其是西巡并討伐吐谷渾,收復了青海的廣大領土,有功于國家。裴矩深得煬帝信任,且作為關鍵角色全程參與了這些巡狩、征伐,甚至是一手鼓動、策劃了煬帝西巡,為重開絲路、保障西陲作出了貢獻。
在當時,甘州(今張掖)是河西、青海、西域的交易中心。隋煬帝雄心勃勃,準備規(guī)復西域,于是,他派裴矩前往甘州視察貿易。裴矩機敏地窺探到了隋煬帝的野心,所以,他在視察貿易時,特意探訪、記錄了西域四十四國的山川、道路、風俗等,形成《西域圖記》三篇(卷),并詳細標注了敦煌至地中海的北、中、南三條路線,為隋煬帝打開了西域的想象空間。由此,隋煬帝以裴矩為四夷經略,升之為黃門侍郎,參與朝政。裴矩成為副宰相級別的官員。
返回張掖后,裴矩首先要處理的是西突厥和吐谷渾。西突厥處羅可汗的母親是漢人,裴矩就打其母親牌,恩威并施,迫使西突厥稱臣納貢。然后慫恿、挑唆鐵勒部族進攻吐谷渾,吐谷渾慘敗后,其首領伏允逃往西平(今西寧)。接著,裴矩又建議隋煬帝派軍攻擊吐谷渾。在隋朝楊雄、宇文述的打擊下,伏允繼續(xù)逃往雪山之中。至此,青海數(shù)千里之地歸隋朝所有。這是裴矩安輯西垂的第一步,說實話,此時的裴矩有點戰(zhàn)略家外交的風范,他運籌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。
裴矩在安輯西域上的接連勝利,確實成了鼓動煬帝西巡的最大理由。大業(yè)五年三月,煬帝率領文武百官、嬪妃侍從,浩浩蕩蕩從長安出發(fā),經扶風(今寶雞)、狄道(今臨洮),走臨夏,渡臨津關(今積石山縣大河家),至西平。然后在覆袁川(今門源縣)圍殲吐谷渾伏允,吐谷渾宣告徹底亡國。意氣洋洋之下,隋煬帝穿越大斗拔谷(今民樂縣扁都口),至張掖。
在張掖,裴矩為煬帝舉辦了召見西域國主的盛會,以宴請帶頭歸順的高昌、西突厥為主,其他邀請到會的近三十國西域國賓,其場面之盛前所未有,不僅西域“蕃胡二十七國謁于道左,皆令佩金玉,被錦罽,焚香奏樂,歌舞喧噪”,而且武威、張掖士女“盛飾縱觀,騎乘填咽,周亙數(shù)十里,以示中國之盛”。在遙遠的中國西部,這樣大規(guī)模地召見西域國主、宣威中外,確實是曠古未有的大事。我們完全能想見隋煬帝傲視寰球的志滿意得,我們也不得不佩服裴矩的八面玲瓏和高效組織。用今天的話來說,這是最高規(guī)格的會議接待,裴矩組織得如此井然有序且熱情盛大,令人佩服。隋煬帝也鑒于裴矩“有綏懷之略”,提拔其為銀青光祿大夫。
如果說裴矩在張掖的組織有安輯中外、和睦中華的意義,那么,后來他在洛陽的相似做法,就基本上屬于投其所好、無限逢迎的諂媚了。隋煬帝花費了無數(shù)錢財、百萬民工營建了東都洛陽,所以他常常巡幸東都;有人甚至統(tǒng)計,其十四年的帝王生涯,待在長安的時間不過數(shù)月。而裴矩其人,恰好又是一個工于逢迎的“馬屁精”,所以,他在洛陽“大征四方奇技,作魚龍曼延角抵”,即征集各地雜耍、摔跤等高手,集中進行為期一月的展演,目的是“夸諸戎狄”。
除此之外,裴矩還令洛陽店鋪全部掛起帷帳,備好酒食,凡是前來貿易的“蠻夷”,都能“醉飽而散”。這顯然是專門安排的虛假繁華,只為向隋煬帝展現(xiàn)中華富強、四夷歸心,純屬面子工程,可隋煬帝對此卻十分滿意,說:“裴矩大識朕意,凡所陳奏,皆朕之成算。自非奉國用心,孰能若是?”(《舊唐書‘裴矩傳》)這可真是一對歡喜冤家,一個喜吹,一個能唱,一個喜歡排場,一個專會鋪張,于是,搞面子工程者居然成了精忠報國的典型,悲夫!在隋煬帝的鋪張浪費上,有裴矩的一份罪過。
由于深得信任,所以,此后煬帝的每次出巡,裴矩都必跟從。而且,如征討高麗之計,就根本導源于裴矩的慫恿;征高麗是煬帝一生的重大敗筆,直接導致了隋末農民大起義的爆發(fā)和隋朝江山的分崩離析。對此,裴矩也應當負有一定的歷史罪責。再后來,裴矩又陪同煬帝巡幸江都。此次之行,煬帝被宇文化及所殺,裴矩則改換門庭,投奔宇文化及,任侍中。宇文化及敗亡后,裴矩又輾轉到竇建德門下,任尚書右仆射。竇建德敗亡后,裴矩再投靠到秦王李世民門下。玄武門之變中,年近八十的裴矩,還在為說服李建成、李元吉殘部而奔走。此時的裴矩,改換門庭如小孩子過家家,輕而易舉。在唐朝,裴矩度過了八年時光,終老而卒。
總體來看,裴矩一生,早年坎坷,中年平順,晚年風光無限,最后則輾轉反側。風光無限的根本原因,就是他與隋煬帝的“風云際會”。他們是一對妥妥的歡喜冤家,為惡相濟,對隋朝的滅亡有直接責任;但就規(guī)復西域、和睦中外而言,他們又確實有著歷史性的功績。
今天,為發(fā)掘絲路文化而言,裴矩指掌西域山川、巧妙盤活西域,值得肯定;而他輾轉奔忙的改換門庭,有違忠誠之節(jié),盡管有茍活的現(xiàn)實剛需,但很難被肯定。
(執(zhí)筆:清輝編輯:王麗娜)